文案
“我知道,我是个风尘女子,你嫌我。”
“我如今沾了满手鲜血,也不干净。”
“心里干净,就好。”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这是一个救赎与反救赎的脑洞,借明末清初历史背景但是剧情并不考据,全员be预警。
作者想说的话
这篇文最初的创意来源是作者看了《天下第一媒婆》张博cut之后,觉得慕容明珠的人设很苏,但是原来的喜剧剧情太儿戏了,我想要还原明末清初那个动荡背景下由小人物的离合聚散看国家的沉沦兴亡,也是有点借鉴《桃花扇》主题的意思。我研究生是在南京就读的,我不会忘记当初之所以选择到南京上学,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喜欢孙权,我想要看看这个他曾经建都的地方,到他埋骨之处凭吊一番。我也会永远记得,那年冬天和室友一起去梅花山,踏雪寻梅的意趣。折花逢驿使,寄予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增一枝春。所以本文中穿插了一些关于南京的风土世情是我夹带私货和小小私心了。虽然南京或许是一个有点沉重的城市,但是我永远爱它。
主要人物人设
(作者是取名废,所以只想用人物名字,跟原作人设基本无关)
沈怜星:吏部侍郎沈东篱独女。
佟丽娅《爱无痕》
慕容明珠:武状元,锦衣卫北镇抚司副指挥使。
张博《天下第一媒婆》
林小黛:秦淮名妓。
郭珍霓《天师钟馗》
裴纶: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
雷佳音《绣春刀2》
黄子轩:南京文学社才子,东林*人门生。
黄轩《女医明妃传》
沈东篱:吏部侍郎,东林*人主力。
张晨光《国家宝藏》《天下第一媒婆》
(八)南京·正名
(十三)尾声·曲终
这故事曾全作笑谈说楚馆灯影里有几过客
她抚下琴音洒落落他舟上此为她停泊
慕容明珠放任自己在晨光熹微中走进了尘香阁。自田宏遇大张旗鼓下江南采选,秦淮河畔可谓人人自危,一片鸡飞狗跳。如今这场闹剧好不容易落了幕,却也让这六朝金粉地增添了几许寥落之感。尘香阁内一片寂静,慕容明珠踏进门来只见到兰姨和绿萝在一片静默中收拾行李。两人见到慕容明珠脸上并无任何惊讶,只是抬眼看他一眼就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一号人存在。
慕容明珠只好主动开口问询:“兰姨,你们这是……要走?”
“是啊,这秦淮河畔的秀色一茬换过一茬,只要秦淮河水不干,这风月故事就永远不会停……我啊也是年老色衰精力不足了,打算回苏州养老去……”兰姨手下动作不停,绿萝却一扭头上楼去了,还故意将木质的楼梯踩出嘎吱的声响。慕容明珠见两人明显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除了兰姨收拾东西的簌簌声响便无人再言语。
窗外春光煦煦正温和执青螺为她眉梢勾勒
她哼着未名短歌若此定格能百年成说
慕容明珠索性也转身上楼,绿萝看他上来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完全当他是空气一般。慕容明珠放眼望去,曾经整日萦绕着梅花香气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床榻、桌案、琴台、妆台干净地丝毫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可即便如此,慕容明珠还是能从这如雪洞般的房间里看到曾经情浓日密的记忆:
在那妆台前,林小黛曾抱怨自己眉毛太淡,央着他帮她画,可当他拿起眉笔抬手端起她的下颌端详,她却不闭眼,一双星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一泓秋水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让他忍不住想亲上去,而且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林小黛醉心绘画,尤擅梅花,经常会在桌案前执笔勾勒,为了画一张图能在案前几乎站一整天。他有时候看她那样超然物外,就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会忍不住把刚在冬日寒凉冷风里吹得冰凉的手伸到她脖颈里去,林小黛在一惊之下扭身躲避,手里的毛笔却直接将一撇浓墨画在慕容明珠高挺的鼻梁上。她看到他脸上滑稽的样子笑得不能自已,被报复心起的慕容明珠困在桌案和他怀抱之间,硬是夺过她手里的笔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写了一个“王”字才罢休。
慕容明珠觉得,在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她帮他甩开跟踪的尾巴,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她迷了心神,后来他也曾和她在这床榻上多次欢好,他曾经揶揄着说要跟她学画,林小黛虽觉得他嘴角的笑不怀好意却还是点头,他却压低了嗓音贴着她耳边说要在她身上画。林小黛虽然红着脸啐他,但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于是他就拿毛笔在她曲线玲珑的背上勾画,还故意对着她身上吹气,她带着颤音还在讲解绘画的笔法,湿热细密的亲吻便压了上来让她再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东篱治家严谨,他多年无子,在慕容明珠的身上是下了大力气培养,将那四书五经的儒家经典深入浅出地亲自讲解给他,所以慕容明珠一向严谨自律,在沈东篱面前更是不敢有丝毫放浪。虽然他和沈怜星青梅竹马,后来还定下了终身之约,但彼此一向谨慎守礼,对慕容明珠来说沈怜星就如同天际星辰让他仰望,要他守护,他本以为他这一生就是要像义父一样,立身行正,报效家国,和沈怜星做一对如义父义母般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但迭生的变故让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骤然改变,林小黛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懂得他的无奈挣扎,无条件地相信他,倾尽所有来帮他……她就像一块莹润暖玉,让他握住了就再也没法放手,甚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做尽了轻浮孟浪的事情。
灯花渐弱似流星陨落韶光流年都束之高阁
她寒夜细数更漏痴笑着明朝按新词流霞共酌
留下笔墨他已不记得她还梦里哭着呢喃着
那回忆尽头似白纸染墨恍然中啊他欠她一诺
“绿萝,她……她就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吗?”慕容明珠终究不死心,对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绿萝问道。绿萝一言不发,只是从床下拉出一个火盆来,里面积聚的灰烬还没有清理。
“呶,都在这了。”
“你烧了它!”慕容明珠一时有些失控,上前攥住了绿萝的手腕。绿萝蹙着眉开始挣扎起来,“放手!放手!”她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姑娘的宝贝我哪里敢动!这是慕容公子上次来质问姑娘以后,姑娘自己烧了的。姑娘说反正没必要留了,不如烧掉干净!”
“烧掉干净,烧掉干净……”慕容明珠心中刺痛难忍,不知是怨林小黛的决绝,还是怨自己领悟太迟。他恍惚着走下楼来,兰姨已经将箱奁收拾妥当,正在厅堂枯坐,看他走下楼来,兰姨并没有动,却缓缓开口道:“田宏遇南下的消息刚传过来,我就把小黛的身契还给了她,让她趁着年轻,赶紧找一个良人嫁了,哪怕是个卖货郎,终究也算是有个归宿……可她却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体己和珠宝首饰都给了我和绿萝,说是要留给我养老……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丫头只怕是又要做什么蠢事……”
兰姨兀自笑了,从她遍布细纹的眼角仍可看出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可她要是主意定了,谁能拦得住她呢?风月场里混的人,偏偏要讲什么恩啊情啊,还不是自讨苦吃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当初和她讲的话,她终究还是没有悟!”兰姨自顾自说罢,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泛上的泪光,不再理会慕容明珠,转身向后面径自去了。
待浮华随夕阳隐没她妆容半残乌云微堕
看棠花飞散凭栏独坐天际一只伶仃寒鸦过
当慕容明珠回到黄府,刚迈步进门就听到了沈怜星因情绪激动而略显颤抖的嗓音:“裴大哥,他回来了!我就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慕容明珠抬眸,看到沈怜星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袖子轻轻地晃,神色无助又可怜。裴纶面色不虞地走上前,略带责怪地问道:“明珠,你不说一声就一夜未归,我们都很担心你。”
慕容明珠看到沈怜星因为一夜未睡而憔悴的脸色,终究心下不忍,抬手在沈怜星发间安抚地轻拍了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沈怜星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扑进慕容明珠怀里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明珠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京城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了,我们还没有拜祭过爹爹呢……好不好?”裴纶也在一旁说道:“明珠,我们在子轩这里已经叨扰了许久,是该回去了。”慕容明珠在沈怜星和裴纶的注视下,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
她环着无望自楼台坠落行人说漫天泛出桃花色
几度流连不愿放手洒脱却如此诠释半生执着
自慕容明珠答应北上,沈怜星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很多,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立刻飞回京城。虽然慕容明珠不再提起他们的婚约,但沈怜星相信,只要他愿意和她一起回去,天长日久,他终究可以慢慢忘了那个林小黛的。
这日沈怜星正在收拾行囊,房门却被急促地敲响,沈怜星打开门却是一脸焦急凝重的裴纶。“明珠呢?他去哪了?”这些日子以来沈怜星实在是担惊受怕到草木皆兵,所以看到裴纶这副模样,心里已经下意识地“咯噔”一下,“明珠哥哥去帮我买些东西,裴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裴纶跨进屋内,竟然关上了房门,沈怜星不禁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裴纶进屋后凝重的面色也没有丝毫好转,他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片刻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林小黛林姑娘,她,她死了……”
沈怜星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怎……怎么会这样……”裴纶长叹一声:“唉,想不到那姑娘这么烈……她把田宏遇采选的那些姑娘们的身契都偷了出来,把她们放走了,然后登上了阅江楼,把自己的身契烧掉,还大骂田宏遇依仗外戚之势强取豪夺,霍乱后宫败坏朝纲,是阉*第二……然后……然后她就从那阅江楼上跳了下来,当场就……”裴纶越说声音便越发低了下去,最后似是不忍明说索性只以叹息代替。转而面上又燃起了怒意,“那田宏遇也太不是东西了,林姑娘此举让他颜面扫尽,他说要将林姑娘暴尸三日,如今……如今林姑娘就在那正阳门外吊着……”
沈怜星早已站立不稳跌坐在椅子上,她忽而上前紧紧攥住了裴纶的衣袖,“裴大哥!裴大哥!你答应我,别把这事告诉明珠哥哥!”“这……”沈怜星的请求令裴纶万分为难,沈怜星见他不应愈加哀求:“他已经答应和我回京城了!裴大哥,明天我们就要回京城了!所以,别告诉他……你别告诉他……”裴纶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觉心软,她是这样骄傲的人,如今却低首俯就于他,让他实在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好,我不告诉他……”裴纶长叹一声,“我老裴去给林姑娘收殓,也算是替明珠尽一份心意吧……”裴纶安抚好沈怜星的情绪,起身打算离开,打开门却愣在原地,而沈怜星也在那一瞬间面容惨白。门外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慕容明珠。
“明珠……你……你什么时候……”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慕容明珠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在裴纶看来却极度不祥,“裴大哥,小黛是我的女人,以后也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带她回家的事情,就不劳他人费心。”
“明珠哥哥别走!”
慕容明珠决然转身,本欲离去,但身后却响起一声近乎凄厉的呼喊,沈怜星起身要奔出门外,却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感到双膝剧痛,但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因为她有一种预感,慕容明珠一旦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明珠握剑的手重重一颤,却还是将那声声哭喊抛在身后,再也没有回头。
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他曾在心里对她许下一生守护的誓言,也曾为她跋涉辗转,为她屈身辱节,虽九死其犹未悔。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份感情能够永远纯粹如旧,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也只能对她说一句抱歉。
正阳门外,那一袭红衣怒骂权贵的女子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蒙面剑客带走,那人武功高强,田宏遇的手下竟不能拦截,况且他在江南的倒行逆施终于引发了百姓的怨声载道,田宏遇在民怨沸腾之中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江南。
落笔行云走,文史古今通。
一缕香魂半生零落,青灯素裳亦惊鸿。
书斋之内,黄子轩将刚刚写好的诔文点燃,那文章在转瞬之间燃尽成灰。
林姑娘,黄子轩无能,唯以文章酬知己,愿卿来世,不再飘零。
将烬星火是否太炽热明日黄花会开败阡陌
晚风一遍遍替她述说谁还记得谁能一笑而过
公子呀可见石阶已覆满苔霜
鸿雁几渡这青天一方
十年来成全春闺梦一场为何落个玉损消香
梅花山上,时令已经入夏,梅花早已谢尽,梅树枝头只有繁茂挤挨在一块的绿色新叶。慕容明珠抱着怀中僵硬冰冷的身体,却迟迟不舍将她放入他刚挖好的坟茔中。她身上穿的还是花车巡游时候的那一身红衣红裙,像是将要出阁的新嫁娘。慕容明珠不禁在想,她离开前会想些什么,是不是也会希望像普通的女子那样嫁得良人,在喜烛的映照下对夫君盈盈一笑;是不是也会想在柳丝初长的时候端坐绣楼,绣一副鸳鸯戏水的绢帕等着良人归来;是不是也会想在初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温热新醅的酒,邀心爱的人月下对酌……
如果,如果他对她能有对怜星那样的不顾一切,如果他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你曾经说,羡慕吴主孙权可以长眠此地,千秋万代与漫山梅花相依相伴,那么我让你睡在这里,你应当不会怪我吧?
慕容明珠拨开林小黛额际散乱的长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他将她抱起,小心地放入坟茔中,起身之际却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针脚陈旧的男式荷包,似乎是用来装钱物的,慕容明珠将那荷包捡起端详,电光石火之间终于在他脑海里串起了记忆的引线:
那个在街上被人殴打的少女,在慌乱狼狈中抬头望他,透着不健康菜色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异常得明亮……
原来是她……
慕容明珠颤抖着双手打开旧荷包,发现里面有一页折好的笺纸,上面是两行再熟悉不过的清秀字迹:昔年一饭之恩,愿以一生报偿。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慕容明珠闭上眼极力忍耐,双肩激烈地发抖,却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压抑的痛哭,笺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渐至模糊,就像那些年随手而为后就模糊了的记忆,造就了一生一世的错过。
裴纶收拾好行囊便去看望沈怜星,却发现沈怜星如木雕泥塑般枯坐在房间内,双眼直勾勾地毫无焦距,裴纶不由担忧,想要上前宽慰,突然看到沈怜星手边有一页信笺。裴纶拿起看去,发现竟然是慕容明珠的信。
裴大哥,怜星:
自南下以来,我其实一直在想,义父一直殷殷盼望的到底是什么?就只是阉*覆灭吗?如今阉*已经灰飞烟灭,但神州动荡,内忧外患的局面却并没有丝毫改善。
我想义父要的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是生民乐业共享太平之福。所以,我不会回去了,我不愿再做只给皇帝一个人卖命的锦衣卫,我打算去扬州,史可法大人正在扬州巡视,我欲前往投入他的门下,哪怕从一小卒做起,亦可以己之身护一方百姓安宁。
怜星,请你原谅我,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吧。皆因我心中已全为一人所占据,她用一生殉我,我亦用一生来殉她。所以,我们的婚约对你不公平。裴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将你托付给他,亦可以放心。
此后江湖路远,愿裴大哥与吾妹善自珍重。
慕容明珠
裴纶将信看罢,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看着依旧僵坐不动的沈怜星,终于鼓起了这一生的勇气,蹲在她面前,抬头仰视着她的面容,一字一句郑重地许下了一生的誓言:“怜星,请你允许我这么叫你……我肚子里没什么文墨,也不太会作那些诗啊词的讨人欢心,但是我也想告诉你,自那年上元节遇到你以来,我就再也没法忘记你……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喜欢,就只是希望你能让我照顾你,让我带你回京城,好吗?”
沈怜星眸光闪烁,终于不再像一座雕塑,她低下头看着裴纶痴痴凝望她的眼,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
运河码头,北上的航船即将开拔,船老大正在招呼预备北上的旅人快快上船。裴纶对站在船头的沈怜星说道:“怜星,船头风大,还是进舱里坐着吧。”
“裴大哥,我想吹吹风,烦劳你能不能帮我把披风拿来。”裴纶应了一声,返身回船舱去拿披风,外面传来船老大喊开拔的声音,外间忽而一阵骚动,只听到乱纷纷有人喊到“小心!”
裴纶心下一慌,冲出去挤开人群,却见是沈怜星在航船驶离码头之际,竟然冲到船头奋力一跃,跳到了码头岸边。
“怜星!”
裴纶忍不住呼喊出声,却见沈怜星从岸边站起,回身对着船上的他盈盈一拜,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去。其实裴纶若是此时施展轻功,也可跳回到岸边,但是他却只是默然伫立,静默地看着沈怜星对他拜谢,看着她向着南京城里渐行渐远的坚定背影,了然而又苍凉地笑出声来。
在清晨晨曦初升的时候,做早课的沙弥打开报恩寺的山门,却见一身素衣素容的年轻女子跪在寺外,她的目光决然而沉静,她双手合十道出自己的请求,“信女沈氏,看破红尘烦扰,愿剃度出家,从此常伴青灯,终生为先父母祈福。”
“阿弥陀佛。”
北京城最大的酒楼庆云楼里,一群锦衣卫打扮的人正在包间里喝酒笑闹,有的已经醉倒在一边不省人事,有的尚有几分清明,正自搂着弹唱的乐伎调笑,杯盘狼藉之中一片笙歌荼靡。
“老裴!老裴!这家伙,又醉过去了。”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踹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同僚一脚,看他毫无反应方转向别处,指着一个看上去年纪偏大容颜不复娇嫩所以无人问津的女乐说道:“你,来,给老子唱个曲!”
那女伎不敢有违,清了清嗓子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
“谁!谁在唱!”裴纶像是突然诈尸一样从地上弹起,倒把其他人惊了一跳。
“嘿,老裴活了嘿!”
裴纶却不理睬其他人的嘲笑逗弄,他径直走向刚才被她惊到的那个女乐面前,“刚才是你在唱?接着唱,接着唱!”
那女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唱了下去:“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唱着唱着那女乐就发现眼前这个锦衣卫老爷在跟着她哼唱,而且越唱越大声,他的声音因为宿醉而糟臜难听,可他却不顾周围同僚的嘲笑喝骂,仿佛此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固执地和她唱完了整首曲子。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唱罢,眼前的锦衣卫咧着嘴笑了起来,女乐惊讶地发现,他在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跳缝,配上圆圆的脸整个气质都显得有些可爱和憨厚起来。
“你叫什么?”
“妾身芸娘。”
芸娘讶然地看到眼前的锦衣卫蹲下身子,抬头仰视着她的脸,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芸娘,我替你赎身,以后我会一辈子对你很好,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老裴动心了嘿!老裴上头了吧你!”周围响起一片看热闹的哄笑声,芸娘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她本以为这个锦衣卫老爷是故意作弄她,却不想他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芸娘感觉到眼中酸涩想要落泪,她万万想不到就在她以为自己年老色衰要凄然终老于风月场的时候,竟然能够遇到一个愿意为她赎身,并且说要一心一意对待她的人。不管是不是酒后狂言,她都愿意相信他一次。
于是她流着泪点头,看他又笑眯了眼睛,忍不住也带着泪笑出声来。
“官人,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笑起来可真像一只大猫。”
然后芸娘便惊讶地发现她面前的锦衣卫笑得更加开怀,可他脸上在笑,眼中泪水却不间断地滚落,泪落沾襟。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后记
南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四月,扬州。
巍峨高耸的城墙上尽是被炮火熏袭的焦黑痕迹,城墙上驻扎着镇守的兵士,他们形容狼狈,脸上身上也是烟熏火燎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所有人的眼睛都异常的明亮。一位军士在大家的注目之下吹起了荜篥,这从边疆胡地传入的乐器却契合了众人此时无比悲壮的心情,一位军士和着悠然苍凉的曲调唱起了姜夔的《扬州慢》,片刻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应和,这柔婉缠绵的曲词却被军中的汉子们唱出了壮怀激烈的味道。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慕容明珠也在这些军士当中,他们在唱歌的时候他也在一起和唱,年少时无知无觉,如今识尽词中真味,却已是鬓已星星也。
“明珠心中,可有挂念之人?”史可法回头向身边的副将询问,这些年来他早已将身边的副将当做最坚实的臂膀,他看着他从一个沉郁的青年成为如今唇上蓄起胡须的中年,始终不变的是他知道他们的心里有着同样的信念。
“是,她是我的妻子,前些年境况没有这么严峻,我每年都会在金陵城下初雪的时候,去梅花山看望她。”慕容明珠凝望着原处,仿佛陷入回忆。
“为何不将她接到身边?”
“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史可法看慕容明珠眼中涌上哀伤的情绪,不禁歉然,只好转移话题说起当下的战况,“此次带兵的是清廷摄*王的弟弟豫王多铎,此人是个屠夫,此战我等只怕要杀身成仁了。”
“史阁部,你怕吗?”
史可法轻声笑了,他眼中有对军士们的歉意,有对城中百姓的挂念,却唯独没有畏惧。
“实不相瞒,此战我早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我也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是守不了这扬州多久的,但能多守一日,便是一日。如此即便身死,亦是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何况扬州城的身后,就是南京。”
“那么,末将和扬州全体军民,此身此心都与阁部一般无二。”
清军日夜攻城,最终以红衣大炮和人海战术叩开了扬州城门。慕容明珠仅存的一丝意识看着梳着辫子的八旗兵勇们挥着长刀冲进城中见人就杀,然而他胸前近乎贯穿的刀伤已经让他无力阻止。
“夫君,你疼不疼?”柔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慕容明珠看到她在战火纷飞中向他走过来,一袭红衣仿佛天际的夕阳都披在她的身上。
数十年过去,自己已是容颜沧桑甚至鬓生华发,而她依旧如初见一般明艳动人,慕容明珠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手,“你来接我了。”
“夫君,”林小黛的手中拿着一枝盛开的梅花,向她娇柔而又天真地笑,“我们一起去梅花山,好吗?”
“好。”
其叶蓁蓁《救风尘》现已完结,多谢各位读者一路相随,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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