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了，曾经无数次想为他写点什么，每次都是写了一点就放下，父亲节又到了，猛然想起他，悲从中来，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叫程海亮，我的继父，我户口本上的曾用名程娟，是现在的我和他唯一的联系。距他去世已经有十七个年头了，我和母系有点刻意不再提他，我没有他的照片，不知道他葬在了哪里，每年的清明节没有到过他的坟前上过一炷香……
有朋友问你的老家在哪里，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从小学四年级到高中毕业，我一直都住在老城南关工业路上，可是我的继父，他早已不在了，那个家也早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偶尔路过工业路，我也只愿在车上远远看上几眼那几间房子，已破败不堪的房子曾经是我温暖的家。偶尔也会在小城碰到他的亲生儿女们，我总是装作不认识他们一样迅速走过，是的，我不愿意再和他们说上任何一句话，不必在他们面前拘谨着小心翼翼着低眉顺眼着。
年大二寒假，医院见了他最后一面，曾经胖胖的他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看看他大城：“爸，我来看你了！”任我哭哑了噪子，他都没能再和我说上一句话。他的亲生儿女们用白布盖上他的脸，忙着给他穿寿衣，我跪在病房内嚎啕大哭。这个把我当亲闺女疼的男人才五十多岁，我曾经告诉他等我毕业工作了第一个月工资就给他买礼物，他曾经深信会享我这个闺女的福……他的葬礼有序地进行，我日日夜夜虔诚地跪在他的棺材旁守灵，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中间谁喊我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合上，说他最疼我，让我祷告几声好让他好好走，我又能说什么呢？他没能等到我毕业，没能等到我结婚，没能等到抱我的孩子，没能等到我的孩子叫他外爷……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给了我和母奈一个家，尽他最大的能力来爱我，然后又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
我见他的时候已经十岁了，亲生父亲去世多年，那时的我敏感又自卑。母亲第一次把怯生生的我领到了他的面前，我埋着头搓着衣角不敢看他，没说一句话，后来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连叔都没叫过他，他给我上户口时写的是他的姓，我坚持改成了母亲的姓。对这样一个别扭的小孩，那时的他该是挺为难的吧！他是一个厨师，在老城南关工业路自家门面开了间饭店，我还记得店名叫南关交通饭店，牌匾是杜启文写的。他微胖，比母亲大了好几岁，有大大的啤酒肚，重重的眼袋，常年吸烟，牙齿也是黄的，干净利落的母亲不是很喜欢他，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我能过上好点的生活才嫁给了他，我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身上的油烟味。那时他的儿子闺女都已经结了婚成了家，他就慢慢地把我宠成了在他面前飞扬跋扈的孩子，饭店里最好吃的菜总会给我留着，炖鸡时最好吃的鸡翅膀、鸡腿总是我的，从不缺我的零花钱，从没对我发过火。小学毕业时我确定被保送初中后，他比我还激动，拉看我，带着礼物到班主任家表示感谢。初中，开家长会，他骑着三轮车带我去学校，老师让他作为家长代表发言，他骄傲得无与伦比，回家的路上逢人便夸闺女有出息。初中毕业没考好，要拿三千块钱的择校费，他没有埋怨我一个字，带着三千块现金领着心怀愧疚的我去一高缴费。高一腿受伤，他心疼地哭了好几场，陪我去徐州住院，忍耐我随时爆发的脾气，看到我腿上的刀口，偷偷到病房外掉泪，难过得吃不下饭。我病了半年多，他忙前跑后，又为了我的休学复学问题一次又一次找学校领导，到领导家门口一等就是半天……母亲虽然不喜欢他，却也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心疼我，常劝我叫他“爸爸”，固执的我却仍旧无法对他喊出“爸爸”这两个字，他只有无耐地笑着劝母亲不要逼我。等我能脱口而出“爸爸“这两个字眼的时候，已是在我高三那年他中风住院的病床旁边。爸爸！在你去世十七年后，我要再喊你一声爸爸，已人到中年的我要谢谢你给过卑微的我一个完整的家，谢谢你给过我的爱！
这个半路组成的家，他的爱让我恣意生长，除了要面对他的亲生儿女，在一些不得不聚在一起的场合，我又变成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孩，我真的害怕他们。继父是个能干的人，医院做过大厨，给三个儿子都盖了两层的带院子的楼房，中风后的他却慢慢地一天天衰老，他的儿子们怕他把财产门面房子全留给我和母亲，一次一次地闹，他已有心无力，母亲和我选择了离开，他舍不得我们一定要随我和母亲住，母亲对已风烛残年的他是有怨词的，可是依然选择照顾他。
我考上一个不算好的大学，他很高兴，想送我去上学，可是这时候的他已经拄起拐杖。在外地上学的日子每天都是新鲜，偶尔也会牵挂他，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忘记吃药，他每次都会叮嘱我要吃好点穿好点，不要怕花钱。假期回到他身边，他变得很依赖我，要我扶着他慢慢走路，说说我大学校园的事，给他掏个耳朵洗个脚。我总想着我们爷俩还会有很多年这样的时光……大二快到寒假的时候母亲打电话说，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已经回到了他亲生儿女们的身边，等我赶到他面前，他却不能再喊我一声“闺女”……
你已经离开我十七年，我已经没有爸爸十七年，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刻意回避。每年的清明节我也没有去你坟前上一炷香，可是我从没有忘记过你，你永远都在我心中！我是流着泪写完这篇文章的，一度哽咽到写不下去，像我以前毎次提起笔写你一样，爸爸，我只要你泉下有知，知道你的闺女永远爱你！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