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与不允许的词相遇
作者:刘洪波12月15日,武汉市气象局的站不能访问了。不是黑客,而是“信息监控系统检测到不允许的词”。页面被强行关闭,问题就出在“中共武汉市气象局*组关于2009年全市气象部门反腐倡廉工作意见”这句话中,这让很多友感觉新鲜:*府部门站也会因为“不允许的词”而被屏蔽?顺着《南方都市报》的报道,我访问了“效果同样好”的南京电子技术研究所的站,其中,在“民用雷达”页面打开时会弹出一个提示:“信息监控系统检测到不允许的词:口交”。“不允许的词”,不是语言学意义上的规范或者不规范,而是特殊的社会语用学意义上的允许或者不允许。这样的话都会不允许,你的说话方式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不知道“不允许的词”还有多少,仅仅上面说到的这些,已经令人相当惊讶。问题还不止于此。监控系统“不允许的”,其实并非一些词,而是一些字的组合方式,例如因为“口”和“交”不允许连在一起,于是电子通讯器材“24口交换机”将不被允许,“街口交通秩序良好”也将不被允许。这就是说,哪怕你根本没有要说一句“不允许”的话,仍然可能被不允许;哪怕你知道哪一种文字组合方式被允许,仍然要时时注意会不会无意中不被允许。这还是你知道哪种组合方式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发生的情况。因为你在上发一句话之前,不可能知道哪些字不能连在一起,所以“不允许的词”是突然出现的,信息监控系统提示之后,你终于知道了,于是开始考虑怎样避开不允许,于是“24口交换机”变成了莫名其妙的“24嘴交换机”,“港口交通”要变成“码头交通”等等。这能够让说话变成了无生趣的事情。你的每一句话都成为深思熟虑,都成为曲折的穿行,脑细胞被语言绕道的苦恼杀死,表达将无法自如,甚至干脆被斩断。据说,已被测试出来的不允许的字与字组合的形式包括“抵制”、“六合”、“裸体”等等。由此,汉语就变成一种无法充分表达的语言,久之,使用汉语的人们甚至连说话都不再利索,还要谈思想与创造,岂不是痴心梦想?对说话的内容进行控制,能让人产生内在的困惑、不安乃至恐惧。而现在看,监控系统更是控制了说话的方式。控制语言的形式比控制语言的内容更加彻底,也更加懒惰和蛮横。表面看,“不允许的词”能消除所有危险语义也就是“说错话”的可能,但进一步地,这甚至消除了“说对话”的机会。也就是说,为了消除危险的语义,“不允许的词”把“安全语义”和“危险语义”同等消除,从而哪怕“说对话”也要费尽心机,“心直口快”、“有话就说”等汉语词汇就再也无用武之地了。这样,一个社会的说话方式就被规定,而规定者是谁,又经过了谁呢?当然只是少数人,相对于全社会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个别人。一个社会要按照个别人决定的方式去说话,而且没有公开的标准、没有公众的讨论,说话方式、汉语写作方式、人们的思维方式,乃至一个民族的思想状态,就被套了起来。我们就以这种束手束脚的状态,一种巨大的束缚和不自信,面对着当代世界、信息时代和全球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