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年生于辽东铁岭(今辽宁铁岭市),字汝契,号引城,明朝后期著名将领,与戚继光合称为“南戚北李”。
李成梁像
李成梁的一生极其复杂,早年的落魄不堪,初期从军的崭露头角,百战百胜的大明英雄,腐败的军事官僚,与努尔哈赤家族说不清的关系,使他颇具争议。
李成梁的祖上从朝鲜迁入辽东,定居在辽东铁岭,因功成为大明帝国的中高级军官。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到李成梁这一辈,到了一贫如洗的地步。按照明朝的规定,军职可以世袭。李成梁也想继承父亲的军职,但是他却连进京办理袭职手续的路费都没有。一转眼,李成梁四十岁了,一身本领和满腔雄心壮志无处施展,只能在铁岭煎熬度日。
正在李成梁走投无路之时,他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贵人——巡按御史李辅。李成梁虽然落魄,但是不改军人的英武身姿,给李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了解李成梁的窘境后,李辅慷慨相助一笔钱,资助李成梁进京获得辽东军事要塞险山堡参将一职,具体位置在今天辽宁省丹东市西南部。
这一年,未来的辽东霸主,大明掘墓人努尔哈赤7岁。
参将一职是什么级别呢,按照大明的军职划分,在总兵、副总兵之后是参将,具体负责一地或者一路的防务与策应(支援),属于中级将领。施展才能的舞台有了,现在缺少的是机会,而机会很快就来了。
李成梁任职的第二年,即大明隆庆元年,在与蒙古骑兵的战斗中,他第一次展露军事才华,一战成名,因为“赴援有功”而被提升为副总兵,成为高级将领。最重要的是,他进入了大明最高统治集团的视野。
也许是老天为了弥补李成梁前四十年的落魄,从此以后,李成梁的运气好到令人难以置信。在遥远的北京,帝国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变化,伴随着隆庆帝的登基,张居正逐渐成为帝国具体政务的管理者,与此同时,也成为李成梁的第二个贵人,坚定的支持者,前后长达十六年之久,这十六年里,李成梁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从一个副总兵成为帝国的英雄。
隆庆帝
万历帝
张居正
万历六年初,袭扰大明边境二十余年的蒙古部落酋长速把亥再次率兵进犯大明。李成梁得到消息后,星夜兼程,长途奔袭二百余里,突袭敌人大营,斩杀蒙古五位首领,蒙人死伤过万。速把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克星来了,在他眼里,大明帝国孱弱不堪,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斩杀了一位总兵,这次失败纯属意外。意外归意外,仇还是要报的。这年年底,速把亥重新集结军队再犯大明。李成梁故技重施,又来了一个长途奔袭二百余里,突袭速把亥大营,速把亥这一次损伤比上一次还惨。
一年之内,两次长途奔袭,两次大胜,被蒙古人折腾了上百年的大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不爱上朝的万历皇帝非常高兴,专门登上皇极殿举行大典,接受百官的朝贺。随后,在张居正的主持下,李成梁先是被加封为太保,世荫本卫指挥使,接着晋封宁远伯爵,岁禄八百石。李成梁为了感激张居正的提拔赏识之情,送去了一份非常丰厚的礼金,但是被张婉言谢绝。张居正告诉李成梁:荣誉和地位都是你自己真刀真枪拿命拼出来的,是你应得的,我若接受你的礼金就是对你的侮辱,也对不起先帝在天之灵。你要好好干。佩服,李成梁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随后的岁月里,李成梁经历数十次战役,“出师必捷,威震绝域”,百分百地捍卫了大明的东北边疆,立下了显赫的战功。伴随于此的是,李成梁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去,其中包括速把亥,他在第三次找李成梁报仇的时候被围困在辽东义州(今辽宁义县),李成梁的部下将其一箭射死。
万历八年,大明在辽东总兵府所在地广宁(今辽宁北镇市)中街,修建了一座大石牌坊,上面刻“镇守辽东总兵官太保兼太子太保宁远伯”。这是大明帝国给予李成梁最高的荣誉,要知道获得封赏容易,而立牌坊是十分难得的。李成梁也达到了自己人生的顶峰,据《李朝实录》记载,“辽广之人,但知有李大爷不知有他人”。《明史》则称其功绩为“二百年来未有也”。
李成梁
李成梁牌坊
辽东重镇广宁(北镇)
李成梁镇守辽东时期,爱新觉罗家族开始与这位李总兵有了某种说不清的联系。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是建州右卫指挥使,但是他太弱小,不得不依附于强大的建州左卫指挥使王杲。万历二年,王杲杀死大明官员后反明,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奉命征讨,踏平王杲的古勒寨,斩首多人,努尔哈赤和弟弟舒尔哈齐被俘,成为李成梁的仆役。《清史稿》中说努尔哈赤兄弟在父祖被杀的时候被俘虏,李成梁的小妾见他相貌不凡,“阴纵之归”,这个说法与父祖被杀,努尔哈赤找李成梁讨个公道差别太大,不敢相信。
从这一刻起,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关系众说纷纭。《建夷授官始末》说“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卵翼如养子,出入京师,每狭努尔哈赤与俱”。也有说努尔哈赤兄弟等俘虏被李成梁用作炮灰,每次打仗必冲锋在前,《山中见闻录》中说:努尔哈赤在李成梁帐下当兵,每战必先登,屡立战功,成梁厚待之。期间还有很多两个人的传说,例如“脚有七颗红痣”、李成梁把努尔哈赤与老虎关在一起、李成梁小妾私放努尔哈赤归家等等。
那么,努尔哈赤是如何离开李成梁的呢?《国榷》中说:努尔哈赤“幼抚育于成梁,年十六遣归本部”。另一种说法是,万历五年(年)努尔哈赤接到父亲来信,让他回家成亲,兄弟二人才辞别李成梁回到建州。努尔哈赤成亲后,再次返回广宁,继续在李成梁身边做事。不同的文献,记载差异很大,很难说那个更可靠,但是李成梁和努尔哈赤有交集是肯定的。
一个突发事件导致了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关系更加复杂。万历十一年,王杲的儿子阿台为了给父亲报仇,再次反明。阿台的妻子是觉昌安的孙女,觉昌安带着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先是作为李成梁的向导带着大军来到古勒寨,然后二人进到古勒寨劝阿台投降,阿台拒绝并关押觉昌安父子,李成梁发动进攻,觉昌安和塔克世在乱军中被误杀。李成梁成为了努尔哈赤的杀父仇人。
努尔哈赤得到父祖被杀的消息,悲愤异常,找到李成梁讨个公道,因为父祖毕竟是为了大明做向导,最后被大明官兵所杀,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啊。理亏的大明为了安抚努尔哈赤,让他承袭了建州左卫都指挥使,马30匹,敕书30道。大家可能觉得这点东西太少,与父祖被杀的仇相比,这点东西的确太少,但是在大明朝廷看来已经不少了。因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是大明给建州地区封赏的最高官职,辽东地区上百个部落,朝廷一共发了道敕书,分到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的也只有30道,现在你努尔哈赤一个人就得到30到敕书,已经很丰厚了。
努尔哈赤不满,但是他识时务。他想给父祖报仇,但是他太弱小了,只能压制怒火,拿着补偿走人,然后踏上了掀翻大明的道路。
李成梁故居
李成梁家族墓地
就在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关系发生变化之时,千里之外的北京朝堂也发生了巨变,大明王朝开始政治清算张居正。张家被抄家,削尽一切封赏,张居正被开馆鞭尸,家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饿死。与张居正有关的人员也受到打击,其中就包括戚继光,他被免职后忧愤而死。远在辽东的李成梁虽然得到张居正的支持,但是因为远离朝堂,更重要的是无人能替代他在辽东的作用,使他免遭一劫。
无人知道李成梁当时的心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李成梁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开始贪脏枉法,骄奢淫逸,铁岭的李家老宅被修建的极其豪华,光娼妓达多人。军事上,百战百胜的李总兵也开始不断失败,为了掩盖败绩,他开始谎报军情,甚至杀良冒功。李成梁用搜刮来的钱贿赂朝廷的各级官员,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保护伞,为自己歌功颂德,为自己抵挡政治攻击。李成梁不再是辽东人民心中的英雄,伴随于此的是辽东边防的荒废。
万历十一年,在父祖被杀后,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开始了统一建州的步伐。但努尔哈赤心里清楚,即便是李成梁再贪腐,自己依然没有实力挑战他的地位。于是,努尔哈赤让自己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嫁给李成梁二儿子李如柏,双方建立姻亲关系。同时,努尔哈赤不定期地送给李家大量的牛羊、马匹、人参、貂皮、东珠、白银和奴隶等。著名史学家孟森先生评论说“太祖求媚于成梁,自亦无所不至”。于是,李成梁开始放任努尔哈赤的发展,有时甚至主动帮助努尔哈赤消灭对手,他曾多次派兵征剿辽东的蒙古和女真部落,这些部落都是实力强于努尔哈赤。史书上记载,这些征剿行动通常“犁庭扫穴”,具有极大摧毁性。人们不禁认为这是李成梁用国家军事力量帮助努尔哈赤扫清前进的障碍。
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人力、物力、财力都十分匮乏,很难想象,如果李成梁想要灭了他,他能存活几日,如果不是李成梁的帮助,他如何能征服建州各部。李成梁两次出任辽东总兵官(中间因为被弹劾空缺十年),前后将近三十年,而这三十年正是努尔哈赤发展的三十年,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用时三十三年。
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塑像
宽甸六堡
万历三十六年(公元年),83岁的李成梁面对熊廷弼的不断弹劾,向万历皇帝提出退休,得到恩准。但是在走之前,李成梁干了一件对大明和努尔哈赤影响极其深远的事情——主动放弃宽甸六堡及其周围八百里的土地,这被后世称为“亡明之举”。宽甸六堡包括孤山堡、宽甸、长奠、双堆儿、长岭、于散,大致在今天辽宁宽甸、凤城、本溪境内。这六堡都是军事要塞,战略价值极高,是当年李成梁坚持修建的,也是他功绩中重要的一部分,承担了抵御外族入侵的重任。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这六堡形成了完善的民事、军事生态,大量的人口居住于此。
昏庸的万历皇帝在接到李成梁的奏请后,竟然没有迟疑就批准了。史书记载,李成梁出动军队,强行迁徙宽甸六堡近二十万人到辽东腹地,时值隆冬,被捣毁房屋的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地。很多年轻人愤而投奔努尔哈赤,增加了他的军事实力。努尔哈赤欣喜若狂,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八百里肥沃的土地和完善的军事防御体系。
李成梁:小罕啊(努尔哈赤小名),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杀你父祖的债我也还完了。
努尔哈赤:好的,我们两清了。但我向你保证,有你一日在,我绝不反明。
明万历四十三年,公元年,90岁的李成梁去世。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自称天命汗。年,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檄文,起兵反明。
努尔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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