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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
（第期）
又到滑冰车的时候
文/赵雁明
关外的冬天，从十月下旬就开始了，西北风越刮越硬，就连白天的气温，也降到了零下，十月末到十一月之间，河开始结冰，然后越结越多，先是小河沟，然后是大河，人们把这段时间，俗称为“封河”。
“封河”这段日子，冰是最薄的，也随结（冰）随开（化），到了十一月中旬，才完全“封河”。“封河”过程中，对于孩子们来说，吸引力特别大，春天的水汤汤，夏天的雨中浪，秋天的水依依，都没有初冬的冰如镜诱人，小河弯弯“镜”蜿蜒，大河平展“镜”如盖，站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冰下的水世界，一览无余。
“封河”的时候，家长看管的很严，“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冰上”，但冰的诱惑太大了，心里痒痒的，不去上，站在河边试试可以吧？脚轻轻挨到河边冰，一点一点探承受力，正探着，突然传来厉声的怒吼，“你们几个，找打吧？千叮咛万嘱咐，离冰远远的，就是不听！”，舌头一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回家了。
“封河”的时候，的确是找打的时节，从来不拾粪的孩子，也拎起粪叉拎起铁锹，瞅着没人，就开始砸冰，探着上冰面，抠个窟窿搅泥鳅，小河探完去大河，找砖头，找石头，实在没有就抠点土坷垃，然后疯一样往冰面上扔，扔的目的还是试探冰的承受力，玩冰滑冰的心痒，已经按耐不住。
不知有多少孩子一只脚，连鞋都湿淋淋慌张回家，不知有多少孩子，试着探着脚下一滑，人掉冰窟窿里了，棉袄棉裤都湿透，挨一顿打，消停几天，终于等到某一天，抬来“拉桌儿”家墙上一块大石头，扔到冰面上，砸出一点白，石头“出溜”好远，冰面也没有裂。今年还没挨打“换柱子”，比比划划上冰了，晃一晃，没反应，用力踩，也没裂，哈哈哈哈，冰面上能“筋住”（关东土话，承受的意思）人了，拍肚子，拍大腿，比比划划打个“出溜滑”，太美太美了，美得不知道该说啥，心里乐开花。
冰上已经都能“筋住”人的消息，如同天大的喜事，马上传与所有的孩童，就今天，张老三他们，站在“大牧养”（土话、满语，大池塘）中间，跳呀跳，翻跟头，还撇土坷垃玩。那还等什么？悄悄溜回家，翻冰车，找“冰猴”（陀螺），然后蹑手蹑脚溜出来，出门就会疯一样跑，生怕被大人给发现，吼着训着揪回家。
一块方木板，下面两滑道，外加两支冰钎子，就是一个土冰车，坐上去，跪上边，狗皮帽，棉手闷（手套），双手冰钎往后点，冰车一下滑向前，越用力，节奏快，冰车也被滑得风驰电掣般，要的就是那个快，玩的就是那个嗨，你追我赶的，如镜的冰面上，几十个冰车，你来我往嬉逐着。年年的历练，个个是高手，几岁的村童，都会滑冰车。
你嗖嗖去，他嗖嗖追，你拐他也拐，你绕他也绕，冰上世界里，哪个轻易会“服”谁，急停急拐急掉头，都在不断加速中。你追我赶半小时，又找到了人车钎合一的感觉，服不服？那就来一场比赛，高手对高手，能耐怼能耐，一人带一队，来个对抗赛，昨天扔在冰上土坷垃，就算设置的障碍，规定好章程，就来接力赛，汗顺帽沿淌，后背都湿淋淋，那也兴致不减的。不比试出子丑寅卯，不带消停的。
西北风越刮越冷，月亮已越过树梢，滑冰的伙伴，一遍遍约定，谁有家长喊回家，齐声回答他不在。反正月下影绰绰，路上没有冰上亮，大不了，回家一顿打。滑冰车的兴致起来了，就是敢于就不回家，何况冰上已能滑，何况左邻右舍的半大小子们，都在滑冰呢。冰宵一刻值千金，相互鼓气都敢豁出去。前院三丫头，不也冰上“打口袋”，后院的四儿，还穿开裆裤，都在冰上“打冰猴”，倘若真有严厉的家长，大伙一起送你回家，抡起鞋底子，也能拉拉架。
街上不断有吆喝，三儿呀，你爸发火了，赶快回家睡觉吧！四儿呀，你在吗？赶紧上来好商量，迟疑片刻我可抡“掏耙”（灰耙），三儿四儿停下了冰车，别吵吵！好像是我妈。明明确认的，偏偏不认可。那是栓住子的妈，那是东街二小子他娘，反正月亮高高挂，反正滑冰不费力，轻轻一点冰钎子，冰车就是飞一样的快，太嗨了，太美了，抱团做抵抗，就不急着回家。
三儿的娘，四儿他妈，又遇到了五儿他姐，六儿他哥，今天的晚上，我看到了你家三儿，扛着冰车急匆匆，直奔大牧养，于是所有人，也不三儿四儿五儿了，直接奔向越滑越远躲着的一“堆堆”，那边也组合“团体”了，三儿他妈，我看见他了，往西南角滑的那拨，有你家三儿。问他为啥溜？怕回家挨打。乖乖的，都回家，麻溜儿的，今天不打，但务必这就回家。
于是，被找的，没找的，都“溜溜”（老实）了，扛起冰车，往家走。月亮依然天上挂，寂静的街上，只有这几拨人，妈妈走前面，他在后面不情愿，瞅着妈妈不注意，就把冰车塞柴禾垛里，宁可挨顿打，冰车可不能被老爸劈烧火，滑冰车的诱惑，太大了，明天不行换后天，只要留得冰车在，滑冰季节就有嗨，宁可挨打都无悔。又到了滑冰车的季节，家乡的孩子，还有那样嗨在冰上吗？
赵雁明部分作品荐读★沐冰浴火的冻豆腐★我身边最可爱的人★东北的豆角★真实的给鬼子打工★夜过薛公岭★风中的稗子★那时的“淘鱼”作家简介
赵雁明，辽宁北镇高中七八届，大学文化，高级讲师，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签约作家，热爱祖国，热爱家乡，喜欢写乡土散文，有部分文章在报刊杂志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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