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乡文学》杂志选稿平台第期
边疆失守，臣子何颜
无力报国，甘心九泉
——博城顾氏七世祖顾颐生平记事
作者：顾卿
五月初三，端午临近，艾香袅袅！四百零三年前的五月初三，博城顾氏七氏祖顾颐，三品封疆大吏辽东布政使司参政，身处抗击后金前线，他在战事全线失利、朝廷粮饷不济、抚院督战指挥失误、敌人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昂天悲鸣，对空大声疾呼：“臣力竭矣，惟有一死，以报国恩。”遂挥笔于墙上书写豪壮短诗“边疆失守，臣子何颜，无力报国，甘心九泉”后，自缢身亡。明朝高青县著名的于家，其代表人物，曾任湖广道监察御史、福建道监察御史的于永清，为顾颐撰写了碑文，碑文最后部分今天读来仍掷地有声，振耳发聩，激荡心灵：“孰忠匪孝，孰孝匪忠，居恒树绩，见危授命，总之不坠其家声。宁烈烈而毙，不隐忍而生。宁与诸将同尽，不一片语自明。异时追赠，莫谓无徵（zhēng），淋淋墨迹，千载犹青。英魂常护国，遗魄此佳城。”乾隆年间，清廷刊印《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对抵抗清军战死者，表述为“虽属不知天运，而疾风劲草、百折不移，要为死不忘君，无惭臣节，用加赠典，以励纲常。”抗击清军殉国的顾颐被清廷赐谥（shì）“节愍”（mǐn），大致意思是“气节使人敬佩，事迹让人心痛、让人怜悯。”四百余年光阴，宇宙存印，隔空追思，比较先人顾颐任辽阳道的前任和后任白养粹、闫鸣泰的人生历程和最终归宿，身感七氏祖顾颐自缢死国死得其所，博兴顾氏为之骄傲、为之荣耀。顾颐的前任为白养粹，因言官弹劾贪腐撤职查办，后起复任兵备道。天聪四年（年），清太宗皇太极攻克永平府（今河北卢龙），白养粹等十五人出城投降，清太宗任命白养粹为巡抚，协助贝勒济尔哈朗坚守永平。不久，济尔哈朗的二哥阿敏在永平附近被明军打败，随即下令将白养粹等众多降将一律处死，并进行了屠城。顾颐继任者为闫鸣泰，因事被弹劾罢免。多年后，重新启用为佥事，出巡辽海，累官至辽东经略、兵部右侍郎、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又加少保，再加少师兼太子太师。闫鸣泰由于阿附魏忠贤，在蓟辽为其建生祠七所，吹捧魏忠贤“民心依归，即天心向顺”，崇祯初年被言官弹劾罢免，后被卷入阉*逆案中，充军到死。根据我的族侄、顾氏二十一氏孙顾春所考所记，顾颐生平大致如下：顾颐(—)，字以正，别号寰清，为进士顾连璧之次子。顾颐受长辈影响熏陶，自幼爱好读书，坚持闭门学习，文采斐然，六七岁就能出口成章，小小年纪即被县里确定为廪（lǐn）生。在家为父亲守孝三年后，于万历十六年（）二十二岁时考中举人；又经过十年的苦读，于万历二十六年（）三十二岁时考中进士，位列戊戌科二甲十名，即总成绩十三名，为博兴历史上考中进士的最好名次。按照明朝科举授官制度的惯例，新科进士在正式授予官职之前，先要到京内各个衙门观察学习，也就是所谓的“观政”。顾颐由于才能优异等诸多原因，于考中进士的当年即被任命为从五品的河南彰德府磁州知州。磁州为当时的重镇，并驻扎有兵备道，兵备道主要负责处理辖区内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因此，当时的磁州不仅官场事务繁忙，而且百姓的赋税也相对较重。顾颐到任后，在深入了解民情的基础上，通过协调统筹和周密安排，积极推行新政，理顺驿站管理，试行平均纳税，有效地保证了税款的顺利征缴，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广泛认同，官府和军队的正常供应也得到了有效保障。自此，顾颐的组织才能崭露头角。当时，磁州有漳河和滏阳河两条河流穿越全境，特别是上游地势陡峻的漳河入境后改为缓流，因多年积沙致使河道淤塞、行洪受阻致河堤反复决口，由此也使土地大面积沙化。针对这种情况，顾颐在亲自多次实地查看并广泛征求当地老百姓意见的基础上，带领磁州百姓疏浚漳河四十里，化害为利，导水灌田三千顷。他还沿河新建道路，在漳河新修桥梁，这座桥梁被当地老百姓亲切的称为顾公桥。万历三十年汛期，境内连日大雨，漳河水势大涨，但由于河道治理疏浚及时彻底，从而确保了漳河大水被顺利引入境内东北方的滏阳河。顾颐因其良好的官声被载入清代康熙年间编著的《磁州志》。万历三十一年（），顾颐改任从五品的南京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次年，升任正五品的南京兵部武选司郎中。明朝朝廷设有南北六部，其中，在南京六部中，以户部和兵部职务最为重要，兵部的武选司又因承担选拔、升调军职之责而尤为显要。万历三十一至三十三年，益都人邢玠以母老而辞去南京兵部尚书，期间此职一直缺任。万历三十二年，南京兵部举行每年一次的军政官员考选，顾颐持权衡、秉法度，“为政关节不通，南都称平”。万历三十四年（）年中，调任江西广信府（今江西省上饶市）知府。面对明末的吏治腐败、贪污公行，顾颐厉行改革，汰冗役，清钱谷，兴学校，仅半年时间，就做出了许许多多造福当地百姓的善政义举。万历三十五年（）初，顾颐以清风两袖、图史一担，进京朝见万历皇帝，表现出了恬淡的书生本色。当时，主持吏部事务的是广信府人、东林*领袖杨时乔，他十分赏识顾颐的政治才能，对顾颐说：“吾识公才，幸勿以敝府为僻。”由此推断，顾颐由南京兵部武选司调任江西广信府知府，是杨时乔为家乡推荐贤官的结果。之后，顾颐从京师返回江西途中回到博兴探望七十七岁的老母亲。顾颐在博兴省侍期间，母亲太宜人宋氏竟因病不起去世。据新城（今桓台）王象乾所撰《明进士顾公暨宋宜人墓碑》载，顾颐的祖父顾存仁虽任职永平府照磨，但为官清廉，故太宜人嫁入顾家时，家境尚贫。太宜人勤俭持家，不计甘苦，对长辈曲志孝养，对子孙严督向学。顾颐的父亲顾连璧则“临事以正，不能俯仰随俗，见义勇于必为，不顾其害”。顾颐考中进士第一次当官，就将母亲接到磁州奉养。母亲太宜人食不荤口，衣不华饰，粗衣粝食，修旧利废，常嘱咐顾颐：“吾随汝父历官十余年，未尝一日忘贫，过侈恐损福也。”这些宝贵品德和良好家风，都对顾颐产生了重要影响。万历三十八年（），皇帝决定在河南洛阳为最宠爱的福王造邸建藩。洛阳既是九朝故都，又系河南府郡所，此时的河南府又肩负起了承建王府的重任，故河南府知府成了一时热门之选，顾颐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守孝期满赴任河南府的。争国本之后，万历皇帝因未能如意将福王立为太子，故对福王滥赐封赏而受到群臣抑制，为福王造邸，必然也会卷入是非的漩涡。当时正处于“万历三大征”之后，朝廷国库空虚，民间商民重困，顾颐居中调停，协调各方，“不激不随”，以其杰出的政治才干和组织能力，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了福王府的建造，并节约白银五十多万两。负责监工的太监以此为顾颐向皇帝表述功劳，顾颐以此项工作是奉公任劳的本分而坚辞不受。万历四十年（）六月，顾颐升任正四品的陕西按察司副使，九月改任山西按察司副使，兵备冀南道。道府和治所都在汾阳县。冀南道雄居晋东南，西以黄河与陕西为邻，从黄河的碛口向东至汾阳，是著名的“通秦古道”。境内山川交并，地势复杂险峻，常有盗贼为害百姓、打劫商贾。顾颐到任后，首先严厉推行保甲制度，使百姓自保，又指挥军队剿匪，抓住匪首后以雷霆之威立即斩首示众，很快恢复了治安秩序。之后，又积极修缮墩铺等军事设施，修筑城池以保地方安宁。因此，顾颐被山西巡抚和巡按一并以考核卓异向朝廷荐举。于是，万历四十三年（），顾颐升任从三品的山西布政使参政，分守河东道。随即以本衔紧急赶赴辽东，分守辽海东宁道，由此开启其一生中最后的悲壮历程。在明朝，为防范北方少数民族的南下，在修筑长城的同时，委派九个总兵分别把守，故称九边。在九边中，以辽东最为重要，其他地方均设一至二名兵备道，唯辽东设立四道，四道中，又以镇守辽阳的辽海东宁道为最重。顾颐之所以迅速改任辽海道，是源于郭光复的举荐。之前，郭光复任山西左布政使，与顾颐是正副手，两人非常熟悉并相互了解，郭光复于万历四十一年（）末被任命为辽东巡抚，并于次年三四月间履任。时任辽海道参政白养粹品行恶劣，贪腐成性，在其同年辽东巡按王雅量等人的庇护下，恶行久未被参。万历四十三年（），白养粹被参撤职离任，顾颐于八月履职辽阳。这就是博兴人称其为顾辽阳的原因。
辽阳古城墙
辽东局势动荡已久。早在万历三十年以后，辽东巡抚张涛、巡按熊廷弼和朝廷的给事中、监察御史等已无数次上书万历皇帝，痛陈辽事之危，但万历皇帝或疏上不报，或虚言责下，致使辽东政局更加败坏。至努尔哈赤起兵时的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因长期军费困乏而致辽东的诸边城堡大面积倾圮，辽东官兵已缺饷九个月，不仅没有战斗力，而且时刻都有哗变的可能，辽事已危如累卵。期间，李维瀚从万历四十四年（）接任辽东巡抚，与总兵张承胤驻守后方的广宁城（今辽宁北镇市），顾颐与协守副总兵颇廷相驻守前方的辽阳城。顾颐在辽东的行迹已难查考，但从明廷为其在博兴老城兴建“晋辽屏瀚坊”可以推断，朝廷对其极其重视，赋予厚望，他也身处危局而竭力苦撑。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反明，并于四月十五日用计袭击辽东最东端的抚顺城，东州和马根丹也同时失陷。顾颐在收到前方的夜报后，立即带领副总兵紧急赶赴辽阳东北方六十里的要塞虎皮驿防守。随后，总兵张承胤率大军来援辽阳。此时，援军日夜奔驰，已是人疲马乏，更何况前方敌情未明，故顾颐对张承胤说：“酋未创而遽退，恐诈也，切勿深入。”但是，巡抚李维瀚轻敌冒进、急于平事，不断以红旗令箭督战，张承胤只得带兵一万出抚顺应战。明军于二十一日在抚顺城东南的关外一带与后金兵激战，结果自张承胤以下包括副总兵颇廷相和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军官五十余人战死，阵亡士兵三千一百五十多人，明军几乎全军覆没。此因此由，此情此景，遂有五月初三顾颐大声疾呼：“臣力竭矣，惟有一死，以报国恩。”并挥笔于墙上书写豪壮短诗“边疆失守，臣子何颜，无力报国，甘心九泉”后，自缢身亡之悲壮结局！顾颐死后，迟迟没有得到朝廷应有的追赠，直到天启二年（）岁末，朝中众多官员对此反复表奏，陈词犀利，表曰：“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无以治天下。……护国本之王德完，何以不得视孟养浩死？封疆之顾颐，何以不得视崔儒秀急公？”在这种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天启三年（）正月、三月、五月朝廷才连续对顾颐殉国进行了追赠、追封，“赠原任辽东分守辽海东宁兵备道右参政顾颐为：太仆寺少卿，荫一子，本卫副千户世袭。广宁之变，颐力屈，题十六字于壁，曰：边疆失守，臣子何颜？！无力报国，甘心九泉。遂缢死，故追议恤之。”“荫阵亡辽东分守辽海东宁兵备道右参政，赠太仆寺少卿顾颐孙思源本卫副千户世袭。”“吏部请给殉难诸臣诰敕，以慰忠魂，以彰风化。山东辽海东宁道右参政今赠太仆寺少卿顾颐……诰敕命共十五轴。”殉国近五年后，迟到的盖棺论定和追赠、追封，引发了于永清等大臣的慷慨陈词。顾颐自杀殉国后，顾氏一族预见明朝的结局，担心后金进犯报复屠城，于是遴选族中优秀子弟，南迁当时的第二大政治文化中心南京，并改顾姓为辜姓，开枝散叶，人才辈出，一枝独放。另外，部分博兴顾氏子弟相继外迁到了青岛、胶州、日照、桓台、滨城、广饶、淄川等地，也都溯源固本、生息繁衍、枝繁叶茂。崇祯十五年（年）、十六年（年），清军连续两次窜入山东，攻打攻陷博兴龟背城。顾氏族人保家卫国，顽强抵抗，死伤惨重：顾颐次子庠（xiáng）生顾嘉蒲护城身受重伤，其妻被虏跳水死节；顾颐之孙青州卫千户顾思源护城殉难，其妻张氏自杀殉节；九世廪（lǐn）生顾远护城殉难。期间，保家卫国被清军“虏绝”“虏伤”者，高达数十人之多！清军敬佩顾颐及满门忠烈，兵至顾家家庙“顾家大门”，遂停止了屠城杀戮，顾家以血易血，维护了一方生灵。自此以后，博兴顾家因遭变势微，顾氏后人曾发出“念昔日之盛，悼今日之哀”痛彻心扉的感慨！顾颐死后，并未葬入城西的祖茔，而是在当时著名的龟背城东、东关村北，购买了四十多亩地，雇人推了一年半，堆起了一个大墓地，建起了顾家新阡，将顾颐葬于此处。解放后，年刻有于永清所撰祭文的顾颐墓碑，与许许多多古迹一样，被砸碎运往黄河筑堤。年，县政府在此建起了博兴一中，顾家新阡变成了家乡人才的摇篮，博兴这方土地从此翘楚绵绵！古诗曰：“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五月初三，端午节前两天，谨以此文追忆四百零三年前自缢殉国的七氏祖顾颐，让时空回荡于永清回肠荡气的悲愤陈词：“异时追赠，莫谓无徵，淋淋墨迹，千载犹青。英魂常护国，遗魄此佳城。”呜呼哀哉，寰清佑宗祠，英魂护博城！
博兴一中升旗仪式
顾卿，博兴县*政事业单位工作人员。
顾卿文集
11、巧妙激化敌人矛盾狗咬狼斩除特务五悍首
10、国有殇人有情博兴志愿者灾区行
9、记忆中那些刻骨铭心的饭菜味道
8、英魂常护国遗魄此佳城
7、博兴古城“龟背城”文化结晶之庙宇窥视
6.笔架山读书才俊辈出佞南蛮毒计尽毁天成
5.风吹露竹度春秋福满寿尽丰都城—父亲节追念慈父
4.蒲姑男儿多血性铲奸除恶逞英豪——博兴抗日纪实三则
3.连捷进士顾铎轶事(一)幼坠清河神龟托浮送岸
2.两座龟背城一对大英雄
1.一只玉杯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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